“觀世音？”

“觀世音？你在聽我說話嗎？”

我猛地回神。

嫦娥優雅地坐在我身邊，美麗的臉上帶著些微地詫異, 微微睜大了她那雙煙波渺渺的眼睛看我, 末了, 問道：“我剛才問你孫悟空等人的經取得如何了？”

我茫然道：“不知道，挺好的吧。”

嫦娥嚇了一跳：“你不知道？”

我的腦袋裏顯然被東西南北每天都發生的事情塞得滿滿, 我也想持續關註孫悟空的事情，但是這樣就顯得我很像一個偷窺狂，尤其是在所有事情同時進展的時候進行偷窺, 這是很不容易的。

為了讓嫦娥放心, 我只能敷衍道：“應該走得挺好的吧, 他現在熟門熟路處理各種事情了，各路神仙也願意幫他, 反正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南海了。”

嫦娥大概是看我最近精神狀態不正常, 又問：“那你現在怎麽樣？”

我說：“挺好的, 龍女每天收拾打點所有事情, 善財因為害怕飛速修煉，惠岸天天不回家, 黑熊怪找不到老朋友每天掉毛……”

嫦娥擔心地說：“我不說問這些。我是問你, , 你怎麽樣了？”

她充滿懷疑地看著我：“你真的還好嗎？”

我被她盯著看了良久，終於認輸了，喪氣道：“我不好。”

事實上, 我糟透了。

我不得不承認：“那只猴子的笑聲在我腦袋裏就紮根了。我現在時時刻刻都能聽見他在笑，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瘋了。”

嫦娥擔憂地說：“那要怎麽辦？你不能休息一下嗎？”

惠岸每天不著家, 熊孩子成天外頭打架，我怎麽休息？

我的精神狀態已經陷入恍惚了：“我不知道。大概忽然出來個其他什麽的大事占據我的腦袋，我就能清醒了吧。”

說完，又一次陷入恍惚的狀態裏去。

嫦娥實在是拿我沒辦法，她在我旁邊坐了一會兒，看著我半天，忽然抓住我的手，說道：“觀世音，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，我暗自喜歡你很久了。”

嚇得我當場一個沒坐穩，當場就從蓮花臺子上撅下去了。

龍女嚇了一跳，沖過來把我扶起來，嫦娥也趕緊把我扶回去，一群人都嚇傻了：全世界最厲害的觀世音菩薩也有坐不穩摔下去的一天，世界末日就要到了！

我對嫦娥說道：“你要是  想幫我恢覆狀態，這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。”

我指著我的腦袋說：“畢竟以前它只是每天亂笑，現在已經開始嗡嗡叫了。”

嫦娥愁眉苦臉地看著我：“我能怎麽辦，這是我唯一想到能幫你的法子了！我總不能說我喜歡如來吧？”

好了你不要提那個詞了，你一提我腦子就發脹。

女人這東西，你日常看著她嬌嬌小小的，漂漂亮亮的，仿佛沒什麽殺傷力，簡直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珍寶，一到嚇起人來，真能把人五臟六腑都嚇爛了。

我們正說著，我蓮花池子忽然徐徐升起一只巨型青蛙來，就在它出現的一瞬間，我整個池子都化作了汙黑的水，滿山的紫竹盡數枯死，天邊雷霆隱隱，烏雲滾滾而來。

……大綠？

你怎麽又戲多？

我絕望地說：“好了這樣不管用，我收回之前那句話！”

青蛙忽然變作一個綠袍少年，幽深的綠色眼睛泛著祖母綠一般的光澤，站在湧起的水浪上俯視著我，沈聲道：“已經太遲了。”

……等一下，他以前不是發過誓來著，死也不化形做人麽？

他情感充沛地對著我吼道：“南海的水連著天下之水，我已經把它們盡數汙染了！”

他動情地在水面上走著：“你以為我真的會年覆一年做一棵該死的樹？全天下的神仙都把世上的汙穢傾倒出來，等著我們植物給他們凈化滋養，憑什麽？”

他用那雙幽深如同深潭的眼睛死死盯著我，一字一句道：“ 我所做的，只是把他們給我的一切原樣奉還而已。”

……這特麽也太真了。

我一瞬間就有了不好的預感。

我說道：“大綠，你要是想幫我的話，這種法子是不管用的……”

他淩厲的眼神死死瞪著我，吼道：“為什麽你還是不明白！”

他站在高處望著我，寶石一樣的眼睛裏充滿了失望：“我等過你，觀世音。我等過你。”

“我在下界被那些汙穢纏繞的時候，我等過你。”

“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，可是你從來沒有出現過。”

他別過了眼睛，嘲諷地低笑著：”所有人都說我是天下的靈根，可以凈化一切，他們就當我是垃圾桶，瘋狂地往我身上傾倒汙穢……“

說到這裏，他的眼神猛地堅定：”我受夠了。“

說著，他嘲諷地向我走來：“我本來可以再等幾天再告訴你，可是誰讓你現在變得如此脆弱呢？這是最好的時機不是嗎？”

我整個人都嚇傻了。

我以為他心思純凈至極，萬萬沒有想到他有這樣的考量。

萬萬沒想到他已經如此憎恨著利用他的一切，憎恨到恨不得將萬物毀之滅之。

仿佛有一根弦，崩的一聲，在我腦袋裏斷了。

我哆嗦了一下，對他說：“不瞞你說，我腦子已經炸成一團煙花了。”

我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了，轉頭對嫦娥說：“我覺得這件事起了作用，畢竟下一秒我大概就要昏過去了。但是我應該處理不了這件事了，你們找如來去吧。”

大綠嚇了一跳，撲過來看我，左看看，右看看，茫然問：“唉？管用了嗎？”

我：？？？

你特麽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？

剛放出一番豪言壯語的兇惡少年害羞地耷拉著腦袋，伸手撓了撓耳朵根，小聲道：“這是我自己寫的一出戲劇的結尾，寫的還不錯吧？”

他說完，很激動地指了指大黑熊：“我們倆排練了好幾次的，你要是想看前頭的，我還可以給你演啊。”

我差點就兩眼一翻死過去了。

大黑熊說：“具體前面還有他愛上了一個青蛙但是慘遭拋棄的劇情，感情很充沛，但是我覺得臺詞不夠好。”

大綠害羞地說：“大黑黑他說‘呱，呱呱呱’不利於表達感情，讓人很出戲。”

我：“……”

你他媽不要把戲劇演得這麽真好不好啊！

我腦子裏現在已經開始炸煙花了！

我說：“你不是以前發誓不化形為人麽？”

大綠更害羞地戳著他的手指：“可是我喜歡上戲劇以後，覺得還是人比較好啊！等一下你看一下啊，我在這部戲的末尾分飾兩角，你先看完哈。”

我：“？？？”

什麽意思我都快死在這裏了你還要堅持給我演完嗎？

我猜對了。

他就是要堅持給我演完啊！

只見他又站起來，忽然變成一個在地上掙紮著的女人，滿身泥汙地大喊：“不！你快停下來！你這樣會把你自己也害死的！”

然後他又變作那個綠袍綠眸的邪氣少年，冷笑著吼道：“你在乎過嗎！我在下界等了你那麽多年，那麽多年！你來看過我一眼嗎？”

這時候，大黑熊戳了戳我，小聲說：“地上那個女人的原形是你啊菩薩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講真你不要演了，你殺了我算了。

說實話大綠在那邊情感充沛演戲的時候我就尋思找把刀，把我自己給剁了算了。

大綠演到這裏忽然想起來什麽，縮了縮腦袋對我說：“我加了一點我自己的感情在這裏面，就最後對峙這一段……”

……

謝謝你，我看出來了。

他本來想接著演，但是看我臉色不太好，以為我沒理解，又給我解釋：“就是以前我在下界等你的時候很怨念的，我把它們都加到戲劇裏了，我覺得這樣更容易表達感情。”

他演著演著有點不好意思，又轉頭問我們：“你們覺得怎麽樣？這段還可以嗎？”

龍女：“……挺好的，很真實。”

嫦娥哆嗦了一下，皺眉問我：“他以前一直這樣嗎？我還吃過他……他下的人參果，你要知道他以前是棵樹，大家還沒什麽感覺，現在這樣讓我感覺很奇怪啊。”

我糾正嫦娥：“他生的。他現在是人了，那些都是他生的崽。”

於是，嘴角抽搐的嫦娥鼓了鼓掌：“很好看了。”

大綠見大家都誇他，很是高興的樣子，在我面前感情更加充沛地把戲演完了。

演完以後非常羞澀地對我說：“臺詞都是我自己寫的，我改了好幾遍的。”

我還處在愕然震驚的狀態裏。

這出戲的結尾不是很好，我現在還沒緩過勁來。

總之結尾就是“我”去阻止“他”，“他”為了實現自己的宏圖大業把“我”一劍殺了，然後就在毀滅世界的前夕恍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，然後抱著“我”的屍體翻然悔過的故事。

這個故事很魔幻了。

劇情跌宕起伏，情感千回百轉。

講真開始的時候我腦子裏只是炸煙花，現在開始翻鍋了。

大綠演完以後被自己的故事感動，用袖子擦了擦他悲傷的淚水。

我從始至終愕然瞪著眼睛，半晌，問道：“你不會真的這麽想過吧。”

大綠眨了眨那雙寶石一樣的漂亮眼睛，理所當然地說：“對啊。”

鑒於他現在是個雍容美少年的形象，還擦著感動的淚水，我是真的很不習慣啊。

我萬萬沒想到老祖宗人形這麽嫩，簡直就像個半大的孩子，這迷途少年的形象給我壓力太大了，一想到我之前和他樹洞了那麽些話，我很有罪惡感啊！

沒準就是我啟蒙他毀滅世界的呢？

他又說：“但是我想了想覺得實施太麻煩了，後來我又了解到戲劇，我覺得還是演戲比較容易，毀滅世界太辛苦了。”

……

我趕緊伸手抱了抱他，誇他：“好孩子。”

大綠耷拉著腦袋，怯生生地說：“你要是喜歡可以參演啊，每次都是我自己分飾兩角，很辛苦的。”

……

算了吧。

我回頭看看愕然驚呆的其他人，好心問：“你們有誰想參演嗎？”

龍女善財嫦娥一起驚恐地搖頭。

這時候，大黑熊忽然說：“我在裏頭有個角色。”

我：“……演水？”

大黑熊驕傲地說：“一只正義的大黑熊。“

說到他自己的角色，大黑熊有點驕傲又有點沮喪：“我是最後勸阻他放棄計劃的關鍵人物，但是我們還沒統一臺詞，下一次我就能出場了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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